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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写景文章

时间: 淑贤2 贾平凹

  贾平凹作为当代文学的“鬼才”,文风瑰丽。作为有担当的文学家,这种变幻莫测的作品风格背后是作家对生活和社会的深刻思考。下面就是小编给大家整理的贾平凹写景文章,希望大家喜欢。

  贾平凹写景文章篇1:龙柏树

  龙是柏树,树长堰塘,塘在成都西的一个山拗里。我去看它的时候已经中午,天不晴不雨,恤恤地小船在长溪摇了一小时,人上岸,溪里的一群鸭子也上岸,竟一直导游到塘边。

  塘实在的小,像一口游泳池,塘边的土赤上去就是人家,孤孤的一家,那个红袄绿裤的姑娘站在一堆柴禾前望着我,红肥绿瘦般地鲜艳。龙树螺旋形地横卧在塘的上空,让人担心要倒坍下去,亏得这土峁,以及土峁上的孤屋和姑娘压住了树根。我想,龙是从这一家农户出来的,或是龙从天上来,幻变了农人在这里潜藏。

  天气已在三月,树梢有了嫩叶,稀稀落落不易见,而由根至梢,凤尾蕨附生茂盛。尾随从溪岸而来的一个汉子,热情解说这凤尾蕨只能在岸畔长的,谁也弄不清怎么就长在树上,长得这般密。“这是龙衣,一年一换的。”四川的口音,第一声特别的用力。“龙换衣不是冬季,而是盛夏!”龙之所以是龙,毕竟有它的神奇。

  这棵树原是一对的,左右把持在塘上,塘面就被罩住,养鸭养鱼,放水灌溉坳里的几十亩稻田。那一年屋里的老头死了,夜里一棵树就“嘎啦啦”塌倒。将塌倒的树锯开来,颜色红得像血。剩下的这棵树,从此每到天要下雨,整个树就一团水雾,坳下边的农民一见到树一团雾气了,就知道天要下雨了。周围的农民吃水到塘里担,水清冽甘甜,最能泡茶,每年到土峁的孤屋里去看望那一位鹤首鸡皮的老太太,害怕老太大过世了,这一棵龙树也就要塌倒吗?老太太依然健在,爱说趣话,能咬蚕豆。

  树长为龙形的,可能很多,我是到安徽见过龙拓树,在平地扭着往空中冲,那里出了陈胜吴广;也到陕西霸河源头见过龙松树,沿一山坡逶迤几十米,那里李先念曾住过三年,后来李先念担任了三年。龙形的树都附着伟人的传说,这柏树却躲在山坳中,土峁上的人家都是农民,这龙该是布衣龙。

  但龙就是龙,它是潜龙。

  解说的汉子喋喋不休地解说龙柏树的奇妙,末了让我站在一个方位看树根部是不是像个牛头,又让我站在另一方位看树干上的疙瘩像不像个狗,又让我站……说像马像鸡。说毕了,他伸手向我讨解说费,他原来是要挣钱的,我付了他一张纸币,却批评他解说的不好:大方处不拘小节,龙就是龙,哪里又有这么多鸡零狗碎的东西呢?龙潜是为了起飞,而不是被猪狗所欺啊?!

  我爬上土峁去拜望那位老太太,红袄绿裤的姑娘却谢绝了,说:“我奶午睡哩!”终未能见。

  贾平凹写景文章篇2:对月

  月,夜愈黑,你愈亮,烟火熏不脏你,灰尘也不能污染,你是浩浩天地间的一面高悬的镜子吗?

  你夜夜出来,夜夜却不尽相同;过几天圆了,过几天又亏了;圆得那么丰满,亏得又如此缺陷!我明白了,月,大千世界,有了得意有了悲哀,你就全然会照了出来的。你照出来了,悲哀的盼你丰满,双眼欲穿;你丰满了,却使得意的大为遗憾,因为你立即又要缺陷去了。你就是如此千年万年,陪伴了多少人啊,不管是帝王,不管是布衣,还是学士,还是村孺,得意者得意,悲哀者悲哀,先得意后悲哀,悲哀了而又得意……于是,便在这无穷无尽的变化之中统统消失了,而你却依然如此,得到了永恒!

  你对于人就是那砍不断的桂树,人对于你就是那不能歇息的吴刚?而吴刚是仙,可以长久,而人却要以暂短的生命付之于这种工作吗?

  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谜语!从古至今,多少人万般思想,却如何不得其解,或是执迷,将便为战而死,相便为谏而亡,悲、欢、离、合,归结于天命;或是自以为觉悟,求仙问道,放纵山水,遁入空门;或是勃然而起,将你骂杀起来,说是徒为亮月,虚有朗光,只是得意时锦上添花,悲哀时火上加油,是一个面慈心狠的阴婆,是一泊平平静静而溺死人命的渊潭。

  月,我知道这是冤枉了你,是曲解了你。你出现在世界,明明白白,光光亮亮。你的存在,你的本身就是说明这个世界,就是在向世人作着启示:万事万物,就是你的形状,一个圆,一个圆的完成啊!

  试想,绕太阳而运行的地球是圆的,运行的轨道也是圆的,在小孩手中玩弄的弹球是圆的,弹动起来也是圆的旋转。圆就是运动,所以车轮能跑,浪涡能旋。人何尝不是这样呢?人再小,要长老;人老了,却有和小孩一般的特性。老和少是圆的接笋。冬过去了是春,春种秋收后又是冬。老虎可以吃鸡,鸡可以吃虫,虫可以蚀杠子,杠子又可以打老虎。就是这么不断的否定之否定,周而复始,一次不尽然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归复着一个新的圆。

  所以,我再不被失败所惑了,再不被成功所狂了,再不为老死而悲了,再不为生儿而喜了。我能知道我前生是何物所托吗?能知道我死后变成何物吗?活着就是一切,活着就有乐,活着也有苦,苦里也有乐;犹如一片树叶,我该生的时候,我生气勃勃地来,长我的绿,现我的形,到该落的时候了,我痛痛快快地去,让别的叶子又从我的落疤里新生。我不求生命的长寿,我却要深深地祝福我美丽的工作,踏踏实实地走完我的半圆,而为完成这个天地万物运动规律的大圆尽我的力量。

  月,对着你,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你真是一面浩浩天地间高悬的明镜,让我看见了这个世界,看见了我自己,但愿你在天地间长久,但愿我的事业永存。

  作于1981年11月29日静虚村

  贾平凹写景文章篇3:棣花

  无论如何我是该写写棣花这个地方了。商州的人,或许是常出门的,或许一辈子没有走出过门前的大山,但是,棣花却是知道的。棣花之所以出名,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文人界的,都知道那里出过商州惟一的举人韩玄子,韩玄子当年文才如何,现无据可查,但举人的第八代子孙仍还健在,民国初年就以画虎闻名全州,至今各县一些老户人家,中堂之上都挂有他的作品,或立于莽林咆哮,或卧于石下眈眈。现因手颤不能作画,民间却流传当年作虎时,先要铺好宣纸,蘸好笔墨,便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将笔在口中抹着,突然脸色大变,凶恶异常,猛扑上去,刷刷刷刷来,眨眼便在纸上跳出一只兽中王来。拳脚行的,却都知道那里出过一个厉害角色,身不高四尺,头小,手小,脚小,却应了"小五全"之相术,自幼习得少林武功。他的徒弟各县都有,便流传着他神乎其神的举动,说是他从不关门,从不被贼偷,冬夏以坐为睡。有一年两个人不服他,趁他在河边沙地里午休,一齐扑上,一人压头,一人以手扣住肛门,想扼翻在地,他醒来只一弓,跳了起来,将一人撞出一丈二远,当场折了一根肋骨,将一人的手夹在肛门,弓腰在沙地上走了一圈,猛一放松,那人后退三步跌倒,中指已夹得没了皮肉。所以,懂得这行的人,不管走多么远,若和人斗打,只要说声:"我怕了你小子,老子是棣花出来的!"对手就再也不敢动弹了。一个大画笔,一个硬拳脚为世人皆知,但那些小商小贩知道棣花的,倒是棣花的集市。棣花的集市与别处的不同,每七天一次,早晨七点钟人便涌集,一直到晚上十点人群不散。中午太阳端的时辰,达到高潮,那人如要把棣花街挤破一般。西至商县的孝义,夜村,白杨店,沙河子,北上许家庄,油坊沟,苗沟,南到两岔河,谢沟,巫山眉,东到茶坊,两岭,双堡子,百十里方圆,人物,货物,都集中到这里买卖交易,所以棣花的好多人家都开有饭店,旅馆,甚至有的人家在大路畔竟连修三个厕所。也有的三家、四家合作,在棣花街前的河面上架起木桥,过桥者一次二分,一天可收入上百元哩。

  其实,棣花并不是个县城,也不是个区镇,仅仅是个十六个小队的大队而已。它装在一个山的盆盆里,盆一半是河,一半是塬,村庄分散,却极规律,组成三二三队形,河边的一片呈带状,东是东街村,西是西街村,中是正街,一条街道又向两边延伸,西可通雷家坡,东可通石板沟,出现一个弓形,而长坪公路就从塬上通过,正好是弓上弦。面对西街村的河对面山上,有一奇景,人称"松中藏月",那月并不是月,是山峰,两边高,中间低,宛若一柄下弦月,而月内长满青松,尽一搂粗细,棵棵并排,距离相等,可以从树缝看出山峰低洼线和山那边的云天。而东街村前,却是一个大场,北是两座大庙,南是戏楼,青条石砌起,雕木翘檐,戏台高地二丈,场面不大,音响效果极好。就在东西二街靠近正街的交界处,各从塬根流出一泉,称为"二龙戏珠",其水冬不枯,夏不溢,甘甜清冽,供全棣花人吃,喝,洗,刷。泉水流下,注入正街后上百亩的池塘之中,这就是有名的荷花塘了。

  这地方自出了韩举人,李拳脚之后,便普遍重文崇武。男人都长得白白净净,武而不粗,文而不酸。女人皆有水色,要么雍容丰满,要么素净苗条,绝无粗短黑红和枯瘦干瘪之相。直至今日,这里在外工作的人很多,号称"干部归了窝儿"的地方,这些人脚走天南海北,眼观四面八方,但年年春节回家,相互谈起来,口气是一致的:还是咱棣花这地方好!

  因为地方太好了,人就格外得意。春节里他们利用一年一度的休假日,尽情寻着快活,举办各类娱乐活动,或锣鼓不停,或鞭炮不绝,或酒席不散。远近人以棣花人乐而赶来取乐,棣花人以远近人赶来乐而更乐,真可谓家乡山水乐于心,而乐于锣鼓、鞭炮、酒肉也!

  一到腊月,廿三日是小年,晚上家家烙烧饼,那戏楼上便开戏了,看戏的涌满了场子,孩子们都高高爬在大场四周的杨柳树上,或庙宇的屋脊上。夏天里,秋天里收获的麦秸堆,谷秆堆,七个八个地堆在东西场边,人们就搭着梯子上去,将草埋住身子,一边取暖,一边看戏,常常就瞌睡了,一觉醒来,满天星斗,遍地银霜,戏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散了。戏是老戏,演员却是本地人,每一个角色出来,下边就啾啾议论:这是谁家的儿子,好一表人才;这是谁家的媳妇,扮啥像啥;这是谁家的公公,儿子孙子都一大堆了,还抬脚动手地在台上蹦跶。最有名的是正街后巷的冬生,他已经四十,每每却扮着二八女郎,那扮相,身段,唱腔都极妙,每年冬天,戏班子就是他组织的。可惜他没有中指,演到怒指奴才的时候,只是用二拇指来指,下边就说:"瞧那指头,像个锥子!""知道吗?他老婆说他男不男、女不女的,不让他演,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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