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容的散文精选5篇
席慕蓉是我国著名的诗人、作家,你喜欢她写的散文吗?现在由小编收集整理的席慕容的散文精选,欢迎阅读!
席慕容的散文精选:野生的百合
那天,当我们四个有在那条山道上停下来的时候,原来只是想就近观察那一群黑色的飞鸟的,却没想到,下了车以后,却发现在这高高的清凉的山上,竟然四处盛开着野生的百合花!
山很高,很清凉,是黄昏的时刻,湿润的云雾在我们身边游走,带着一种淡淡的芬芳,这所有的一切竟然完全一样!
所有的一切竟然完全一样,而虽然那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连我心里的感觉竟然也完全一样!
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同行的朋友,这眼前的一切和我十八岁那年的一个黄昏有着多少相似之处。一样的灰绿色的暮霭、一样的湿润和清凉的云雾、一样的满山盛开的洁白花朵;谁说时光不能重回?谁说世间充满着变幻的事物?谁说我不能与曾经错过的美丽再重新相遇?
我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了,朋友们大概也感染到我的兴奋。陈开始攀下山岩,在深草丛里为我一朵一朵地采撷起来,宋也拿起相机一张又一张地拍摄着,我一面担心山岩的陡削,一面又暗暗希望陈能够多摘几朵。
陈果然是深知我心的朋友,他给我采了满满的一大把,笑着递给了我。
当我把百合抱在怀中的时候,真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快乐和满足。
一生能有几次,在高高的清凉的山上,怀抱着一整束又香又白的百合花?
多少年前的事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次而已。也是四个人结伴同行,也是同样的暮色,同样的开满了野百合的山巅,同样的微笑着的朋友把一整束花朵向我送了过来。
也不过就是那么一次而已,却从来不会忘记。
令人安慰的就是不会忘记。原来那种感觉仍然一直深藏在心中,对大自然的惊羡与热爱仍然永远伴随着我,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经历过多少沧桑世事,可喜的是那一颗心却幸好没有改变。
更可喜的是,在二十年后能还再重新来印证这一种心情。因此,在那天,当我接过了那一束芬芳的百合花的时候,真的觉得这几乎是我一生中最奢侈的一刻了。
而这一切都要感激我的朋友们。
所以,你说我爱的是花吗?我爱的其实是伴随着花香而来的珍惜与感激的心情。
就象我今天遇见的这位朋友,在他所说的短短一句话里,包含着多少动人的哲思呢?
我说的“动人”,就如同几位真诚的朋友,总是在注意着你,关怀着你,在你快乐的时候欣赏你,在你悲伤的时候安慰你,甚至,在向你揭露种种人生真相的时候,还特意小心地选择一些温柔如“花香”那样的句子,来避免现实世界里的尖锐棱角会刺伤你;想一想,这样宽阔又细密的心思如何能不令人动容?
我实在爱极了这个世界。一直想不透的是,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总是特别仁慈?为什么我的朋友都对我特别偏袒与纵容?在我往前走的路上,为什么总是充塞着一种淡淡的花香?有时恍惚,有时清晰,却总是那样久久地不肯散去?
我有着这么多这么好的朋友们陪我一起走这一条路,你说,我怎么能不希望这一段路途可以走得更长和更久一点呢?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竟然开始忧虑和害怕起来,在我的幸福与喜悦里,总无法不掺进一些淡淡的悲伤,就象那随着云雾袭来的,若有若无的花香一样。
然而,生命也许就是这样的吧,无论是欢喜或是悲伤、总值得我们认认真真地来走上一趟。
我想,生命应该就是这样了。
席慕容的散文精选:美丽的声音
音乐是无形的绘画,是无字的诗,是一种抽象的最高的艺术。它之伟大是因为它超越了一切的限制,文人雅士能欣赏,乡间小儿也能欣赏,它能直接引起心弦的共鸣,被感动的人,不一定要明白音乐的理论或技巧。
托尔斯泰说过:“音乐对于人类的理性与想象皆不起作用,只是使人陶醉。我听音乐时,不思考,不想象,但觉有一种喜悦而不可思议的情感,使我徘徊于无我的境界。”
这种无我的境界,也是美感教育里追求的一种境界。对刚出生的婴儿来说,也许早了一点,因为他可能对声音没有反应。但是,只要稍微长大了一点,各种声音便开始进入他的世界,所以,我们要尽量供给他一些比较美丽的声音。
我们若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四、五个月的婴儿听到音乐时会有极喜悦的表情,有时甚至会手舞足蹈。一岁的婴儿会情不自禁地随着节拍跳跃或扭摆,更大的孩子会敲打东西来配合拍子。观察他们的表现,有时不禁会做出一种猜测,那就是说,也许,也许原始部落的歌舞便是这样开始的吧。
在选购婴儿最初的玩具的时候,就可以买一些能发出美妙的叮咯声响的小铃或小钟,再大一点,可以给他们一些在上紧了发条以后,能发出优美的催眠曲或儿歌之类的玩具,注意孩子们的表情吧,他们一定会在起初睁大眼睛,好奇地聆听,然后唇边会显出微笑。在以后,你给他们听这些熟悉的曲调时,他们会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天真的心灵竟然能欣赏世间最抽象的一种艺术,这该是多奇妙的一件事。
不过,在婴幼儿时期,耳朵的保育极为重要,因此,我们必须要供给他们清晰、美好、正确的音色,同时还要注意不要让他们感到疲劳。最重要的是,播放时声音宁可小声一点,切忌过大过高,在玩弄铃铛或音乐钟时也别太靠近孩子的耳朵,以免引起过大的耳内震动,若伤害了幼儿脆弱的听觉,那就悔之莫及了。
在我们的幼稚园或小学里,仍然有部分老师要求学生上音乐课时大声唱歌。看孩子们吼得声嘶力竭,教室又毫无吸音的设备,水泥墙,水泥地,可怜孩子们的耳朵与喉咙可不是水泥做的,那样一堂音乐课脸红脖子粗地下来,不知道能得到多少美感效果?
因此,在有一天,我经过桃园市一所国小的时候,竟然听到有一位老师在教小朋友小声地唱一首民谣时,我在窗外不禁站住了。多美丽的声音啊!孩子们自由自在地轻声唱着,不必担心别人的声音会盖住自己的,也不必担心会听不见老师的伴奏,可爱的童音把乐曲的表情解释得十分地贴切,让在窗外的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也能想象得出他们脸上的笑容,象春日里洁白的百合花。
这样的好老师我们一定要感谢他,他对孩子的影响极为深远,让孩子在领略到旋律的美感时,也能领略到合群的重要。合群不只是步伐一致,目标一致而已,合群还是一种超越,用很温和,很体贴的方式表达出来。把自己的声音变小,来适合大家的声音,小朋友会很惊讶地发现,这样一来,反而会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清晰、更美丽。
请不要轻视一位喜欢教孩子小声唱歌的小学老师,一个快乐的民族的开始很可能就是一堂快乐的音乐课。年轻的母亲们,也请你们不要忽视了自己的力量,请让你的小宝贝从你怀中就能开始领略音乐的美妙,请帮助他成为一个快乐的中国人。
席慕容的散文精选:大世界与小世界
很多美学方面的学者都认为艺术家是有些先天与人不同的禀赋在,这种禀赋并非人人可以求得的,应该承认,它是上天的一种宠遇。
不过,对我们一般人来说,我们虽无法求得宠遇,却可以借培养后天的兴趣来弥补这种遗憾。也就是说,就算我们的孩子不能在成人之后成为一个很伟大的画家,我们却可以让他在一生之中部具有很好的艺术修养以享受做为一个欣赏者的乐趣。
我们有的父母付得起很昂贵的学费,送孩子去学画、学钢琴、学小提琴、学芭蕾……,然而却没有太多的父母付得起每天十分钟的时间带孩子来做一次悠闲的散步。
在幼儿时期,每个孩子都应该富有一种艺术的原创性,所以在观赏儿童画时,常有如“置身山阴道上,目不暇给”的感觉。我们成人就应该好好地把握这一段时间,多供给他们一些机会,多让他们去观察这个世界。
观察四季的变换,观察树叶的色泽,观察花草的生长,甚至观察云的变化,这些都是可以培养幼儿观察力与感受力的最佳途径。
我们周围有无数的小世界,但是因为我们成人看东西的习惯已经受了很深的实用价值观念的影响,所以我们常有“只见森林,不见独木”之感。可是,幼儿的观察习惯却未受社会的影响,因此,他们能用很新鲜的眼光来看大世界与小世界的种种不同。
我们常会碰到这种情况:带着孩子散步,他会忽然蹲下来看蚂蚁排队,或者兴高采烈地捡起一块石头来送给妈妈,要不然就会缠着妈妈追问:“为什么在树上的香蕉是绿的?”或者问:“小白花有没有妈妈?”
多可爱的问题!多可爱的童心!孩子在问你问题的时候,便是他向你敞开心灵之门的时候,尽量用他听得懂的话来回答他吧,尽量向他显示自然界的奇妙与美好吧。
让我们与幼儿一起来做个欣赏者,从小对自然界的一切能欣赏与深入观察的话,就已在艺术教育上迈出了一大步了。
但是,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我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揠苗助长,不要做得太过分!”
这句话在我心中梗了很多年,每次在看儿童画展的时候,在看报上报道哪个孩子得金牌的时候,在看哪个天才儿童因为幼小就到了外国,因而长大了就获得成功之类的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就觉得有一部分在疼痛,郁闷极了。
今夜,我终于还是要把这句话说出来,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为了那样的一种成功,牺牲了一个孩子幸福的童年,到底值不值得?
我很敬佩陈必先女士,对于她的成就,我一直极为感动。可是.我一直想不透,陈女士的双亲,如何舍得在孩子九岁的时候就让她离开,一个人到遥远的地方,受了那么多苦,只为了要她成为一个伟大的钢琴家。他们如何舍得?如何能够下那样的决定?我一直想不透。
也许因为我是个平凡的人,我不能忍受那样的安排。所以,每次有陈女士的好消息的时候,我都特别为她高兴。幸好她是天才,幸好她成功了,否则,童年的孤单与寂寞要拿什么来补偿?
但是,天才到底不多,孩子的童年却只有一次,能让他们在没有任何竞争与压力之下好好地过一个童年,是母亲该注意到的事。
所以我不喜欢看儿童画展,更不爱看有金牌、银牌,第一名、第二名的儿童画展。看孩子们西装笔挺地上台领奖,后面父亲母亲祖父祖母的热热闹闹地围了一大堆,有记者,有镁光灯,甚至还象模象样地发表一篇得奖感言,那可能是他记忆中最兴奋的一刹那,(不过,多数都是他的父母记忆中最兴奋的一刹那。)但是,然后呢?然后的接着来的日子呢?然后的接着来的比赛呢?
除非他是个浑小子,或者是个傻丫头。否则他一定会开始有心理负担了。得失的利害很明白地摆在他的眼前,画图对他将不再是一种单纯的快乐,观察自然对他也不再是一种享受,而只是一种资料的储存,一个处心积虑要先人一步的生活的开始。他已不再是儿童了,或者,他心中有一部分已不再是儿童了。
我很讨厌日本的儿童画,正确一点,应该说,我很讨厌日本老师拿出来参加儿童画展的代表作品。那些作品确实有极为敏锐的观察力与发表力,然而却没有童心。
没有童心的童年不是我们该给孩子的礼物。
席慕容的散文精选:美的导师
让我们来做他的“美的导师”。
有很多不同的方法,不同的途径,我们先从最容易,最直接的做起。就是:多带他们接近大自然。
观察儿童画,我们可以发现,越年幼的孩子,对自然界的向往越大。他们作画的题材虽然以小我为中心,但是,每一张图上,总不会忘记加上一个太阳公公、一座山或者一朵小花。
自然界的一切都是创作的泉源,孩子们有一颗敏锐易感的心,幼年时一切的记忆都会深深地留在心中。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表面上也许行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苦心和你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的。
至于如何培养这种接触呢?我想,从婴儿能够出户接受日光浴时便可开始了。当然,假如你相信胎教的话,那么,你可以开始得更早。假如家居在乡下,或者近郊,那比较没有问题,但是假如家居在闹市里,做母亲的就要稍微辛苦一点了。
有一位女作家,在孩子幼时,因为家居在台北植物园附近,她常常带着孩子去散步。在散步时,总会教年幼的孩子辨认一两样植物,除了辨认名称以外,还仔细观察花、叶、枝的不同。孩子长大以后,母亲逝世了,这个孩子在追念母亲的文字之中承认:虽然和母亲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但是最难忘的,仍然是幼年时在植物园中的散步。
试想一下,一个年轻的母亲,牵着幼儿稚嫩的小手,在绿荫深处漫步,这个行动的本身就是一幅美丽的图画。母亲从其中也能得到很大的快乐,更何况幼小的敏感的心灵呢?
也许有些母亲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第一没有时间,第二家不住在植物园附近,第三散步是需要闲情逸致的,生活这样紧张,工作这样繁重,哪能天天带孩子散步。给他们吃,给他们穿,就已经很费力了。
《中国母亲底书》的作者张天麟先生,说了句很发人深省的话:
——中国不患物贫而患心穷。
“心穷”!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中国人很爱贴标语:“现在的儿童,就是将来的栋梁”。““儿童是民族的幼苗”。每个成人都会点头称是,并且也深信不疑。但是,却没有人,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儿童的心灵的充实.没有灌溉的幼苗会长得好吗?
其实,儿童所需求的,我们很容易就可以使他们满足。就像一天工作完毕后,父母可以带孩子们在家居的附近散一下步,在阳台上浇一下花。也许一天只要十分钟,假如不能天天实行的话,哪怕一个星期两次,一次也行。让孩子们和你一起观察这个世界,让大自然走进他们心中。
孩子们会知道感激的。
席慕容的散文精选:桐花
4月24日
长长的路上,我正走向一脉绵延着的山岗。不知道何处可以停留,可以向他说出这十年二十年间种种无端忧愁。林间洁净清新,山峦守口如瓶,没有人肯告诉我那即将要来临的盛放与凋零。
4月25日
长长的路上,我正走向一脉绵延着的山岗。在最起初,仿佛仍是一场极为平常的相遇,若不是心中有着贮藏已久的盼望,也许就会错过了在风里云里已经互相传告着的,那隐隐流动的讯息。
四月的风拂过,山峦沉稳,微笑地面对着我。在他怀里,随风翻飞的是深深浅浅的草叶,一色的枝柯。
我逐渐向山峦走近,只希望能够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模糊的低语穿过林间,在四月的末梢,生命正酝酿着一种芳醇的变化,一种未能完全预知的骚动。
5月8日
在低低的呼唤声传过之后,整个世界就覆盖在雪白的花荫下了。
丽日当空,群山绵延,簇簇的白色花朵象一条流动的江河。仿佛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应约前来,在这刹那里,在透明如醇蜜的阳光下,同时欢呼,同时飞旋,同时幻化成无数游离浮动的光点。
这样的一个开满了白花的下午,总觉得似曾相识,总觉得是一场可以放进任何一种时空里的聚合。可以放进诗经,可以放进楚辞,可以放进古典主义也同时可以放进后期印象派的笔端——在人类任何一段美丽的记载里,都应该有过这样的一个下午,这样的一季初夏。
总有这样的初夏,总有当空丽日,树丛高处是怒放的白花。总有穿着红衣的女子姗姗走过青绿的田间,微风带起她的衣裙和发梢,田野间种着新茶,开着蓼花,长着细细的酢浆草。
雪白的花荫与曲折的小径在诗里画里反复出现,所有的光影与所有的悲欢在前人枕边也分明梦见,今日为我盛开的花朵不知道是哪一个秋天里落下的种子?一生中所坚持的爱,难道早在千年前就已是书里写完了的故事?
五月的山峦终于动容,将我无限温柔地拥入怀中,我所渴盼的时刻终于来临,却发现,在他怀里,在幽深的林间,桐花一面盛开如锦,一面不停纷纷飘落。
5月11日
难道生命在片刻欢聚之后真的只能剩下离散与凋零?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桐花正不喜欢系芈湎隆N倚闹薪艚粝底诺慕峥勐??煽??铰途驮谖疑砼裕?雷藕3币雷�月光,我俯首轻声向他道谢,感谢他给过我的每一个丽日与静夜。由此前去,只记得雪白的花荫下,有一条不容你走到尽头的小路,有这世间一切迟来的,却又偏要急急落幕的幸福。
5月15日
桐花落尽,林中却仍留有花落时轻柔的声音。走回到长长的路上,不知道要向谁印证这一种乍喜乍悲的忧伤。
周遭无限沉寂的冷漠,每一棵树木都退回到原来的角落。我回首依依向他注视,高峰已过,再走下去,就该是那苍苍茫茫,无牵也无挂的平路了吧?山峦静默无语,不肯再回答我,在逐渐加深的暮色里,仿佛已忘记了花开时这山间曾有过怎样幼稚堪怜的激情。
我只好归来静待时光逝去,希望能象他一样也把这一切都逐渐忘记。可是,为什么,在漆黑的长夜里,仍听见无人的林间有桐花纷纷飘落的声音?为什么?繁花落尽,我心中仍留有花落的声音。
繁花落尽,我心中仍留有花落的声音,一朵、一朵,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落。
——84年初夏结绳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