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的《师恩》散文和现代诗
席慕容,女,台湾著名诗人,散文家,画家。祖籍内蒙古察哈尔盟明安旗,是蒙古族王族之后,外婆是王族公主,后随家定居台湾。小编这里为大家整理一些关于席慕蓉的散文和现代诗,希望大家喜欢。
《师恩》
因为想请老师为我六月的画展说几句好话,朋友们和我一起到新竹去拜访李老师。好久没来看老师了,知道老师身体不太好,访问完了之后就赶快站起来告辞,老师却直说谈得不够尽兴,要我们再坐一坐。看师母微笑默许的样子,我们就真的再坐了下来。
老师说:
"教过的学生我差不多都能记得,有几个,我还记得第一次认识他们时的情景。象龙思良就是一个,我第一次看他画水彩,就觉得很惊奇,技巧怎么那样好,问他从哪里学来的,才知道他是侨主。真不简单啊!那么年轻就画得那样好!
还有吴炫三,我记得是带他们班上到台北大桥旁边写生,那么多杂乱的房子,在他的画面上却处理得无懈可击,我当时就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了名字以后我就没再忘记过。"
席慕蓉的散文和现代诗
老师的房子光线不太好,墙上挂的画又多,整个客厅显得比较阴暗,老师满头的白发因此而显得特别的白。
朋友在旁边好奇地发问:
"那么李老师还记不记得第一次问席慕蓉的名字是在什么地方呢?"
"当然记得。"老师很快地回答她,我心里-怔,从来也没听老师说起过啊。
"当然记得,那是在师大图书馆后面,一条小水沟的旁边,她蹲在那里画一张大面,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抬起头来跟我说她叫席慕蓉。我当时觉得和她画的笔触相比,她长得好小,好小好小的一个小女儿啊。"
老师在形容我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我想他也许是要用"女生"或者"女孩",但是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小女儿"这三个字,然后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却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这是我从来也没听老师说起过的事,我自己也从来不记得,真有过那样的一场相遇吗?
李老师当然是在上我们第一堂课的时候就被我们认识并且喜欢着的了。可是,在师大图书馆后面还是旁边,好象是有过那样一条两旁植着柳树的水沟,好象是有过那样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好象是有过一位高大威武的老师远远走来,轻轻俯身问一个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好象是有过那样的一件事啊!然而女孩成长以后却完全忘记了,一直要到这么多年之后,要到今天,要到此刻,才在白发的老师面前重新恍惚地想起。
旁边的朋友们笑着问我还记不记得,老师也在问我那一年到底有多少岁,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回去,然后又站起来想要回答老师的问题,却怎样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已经成串地往下滚落。
等到终于要向老师告辞的时候,老师特别嘱咐我:
"你到台北,如果遇见龙思良、吴炫三还有你同班的那些同学的话,叫他们有空来看看我,好吗?"
我说我会的,然后就向老师说再见。站在古老家屋的门边,老师也依依不舍地向我们挥手,同时,他又微笑地加了一句:
"其实,不只是他们,每一个我教过的孩子我都会想念的啊!"
老师的声音在我们身后似乎带着一点微微的叹息,但是因为我们已经走远了,所以也没有人能够确定。
《无言歌》
潮起潮落
一生也可以就这样慢慢度过
可是 你一定也会有想起我的时候吧
当你的船泊进那小小的港
在离我极远极远的北方
当风拂过 日将落未落
你是怎样面对那些已经过去了的 和
还没有来临的痛苦 怎样去面对
所有相似的薄暮
你一定也会有再重新想起我的时候吧
可是 你是怎样
将过往的航线逐一封锁
让音讯断绝 让希望暗暗沉没
只留下一首无言的歌
在荒寂的港口上 随着潮起
随着潮落
《海边》
当海洋与月光 可以
用同样的盛装出场的时候
为什么只有我们不能
那日子是一定会逐渐逼近的
不管你此刻怎样将我拥紧
(在你怀中我是如此柔顺与欢喜,
并且微微喘息。)
我们会怎样地老去呢
我渴望知道又不愿相信
那无法预见的命运
(我喜欢赤足在沙岸上奔跑,
并且在海浪的起伏间欢声惊呼。)
如果所有的声音和动作
都无法重复 我至爱的
我们又如何能优雅地谢幕
当海洋与月光 可以
反复用同样的盛装出场的时候
为什么只有我们不能
"这无法尽兴的一生啊!"
将是我们最后最轻的喟叹
在月明的夜里
如海浪轻轻触及沙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