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现代诗和散文《我和玫瑰花》
冰心往往喜欢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以“我”作为展开故事的线索,满蕴着深情,倾诉我的所见、所闻、所遭、所感、所触,使读者感到小说中所发生的一切,全是人生的真实。小编这里为大家整理了一些关于冰心的散文和现代诗,希望大家喜欢。
《病的诗人(一)》
诗人病了——
诗人的情绪
更适合于诗了,
然而诗人写不出。
菊花的影儿在地,
藤椅儿背着阳光。
书落在地上了,
不想拾起来,
冰心精选集
只任它微风吹卷。
窗儿开着,
帘儿?着,
人儿无聊,
只有:
书是旧的,
花是新的。
镜里照着的,
是消瘦的庞儿;
手里拿着的,
是沉重的笔儿。
凝涩的诗意,
却含着清新;
憔悴的诗人,
却感着愉快。
诗人病了——
诗人的情绪
更适合于诗了,
然而诗人写不出!
《我和玫瑰花》
我和玫瑰花接触,是从青年时代开始的。
记得在童年时代,在烟台父亲的花园里,只看到有江西腊梅、秋海棠和菊花等等。在福州祖父的花园里,看到的尽是莲花和兰花。兰花有一种清香,但很娇贵,剪花时要用竹剪子。还很怕蚂蚁,花盆架子的四条腿子,还得垫上四只水杯,阻止蚂蚁爬上去。用的肥料,是浸过黑豆的臭水。
差不多与此同时,我就开始看《红楼梦》,看到小厮兴儿对尤三姐形容探春,形容得很传神的句子,他说:“三姑娘的混名儿叫‘玫瑰花儿’,又红又香,无人不爱,只是有刺扎手……”我就对这种既浓艳又有风骨的花,十分向往,但我那时还没有具体领略到她的色香,和那尖锐的刺。
直到一九一八年的秋季,我进了大学,那时协和女大的校址,是在北京灯市口佟府夹道(后改同福夹道)。这本是清朝佟王的府邸,女大的大礼堂就是这王府的大厅堂三间打通改成的。厅前的台阶很高,走廊也很长,廊前台阶两旁就种着一行猩红的玫瑰。这玫瑰真是“又红又香,无人不爱”,而且花朵也大到像一只碟子!我们同学们都爱摘下一朵含苞的花蕊,插在髻上。当然我们在攀摘时也很小心花枝上的尖刺。记得我还写了一首诗,叫做《玫瑰的荫下》。因为那一行玫瑰的确又高又大,枝叶浓密,我们总喜欢坐在花下草地上,在香气氤氲中读书。
等到我出国后,在美国或欧洲,到处都可以看到品种繁多的玫瑰,而且玫瑰的声价,也可与我们的梅、兰、竹、菊相比!玫瑰园之多,到处都是,在印度的秦姬陵,我就惊喜地参观了陵畔五色缤纷、香气四溢的玫瑰园。
一九二九年以后,我自己有了家,便在我家廊前,种了两行德国种的白玫瑰,花也开得很大,而且不断地开花,从阴历的三月三,一直开到九月九,使得我家的花瓶里,繁花不断。我不但自己享受,也把它送给朋友,或是在校医院里养病的学生。
抗战军兴,我离开了北京。从此东迁西移,没有一定的住址,也更没有栽花的心绪。一九四一至一九四五年之间,我在重庆歌乐山下,倒是买了一幢土房,没有围墙,四周有点空地。但那时蔬菜紧张,我只在山坡上种些瓜菜之类,我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光吃南瓜下饭,就吃了三个月!
解放后回国来,有了自己的宿舍了,但是我们住的单元,是在楼上,没有土地,而我的幸运也因之而来!在我们楼下,有两家年轻人,都是业余的玫瑰花爱好者,花圃里栽满了各种各色的玫瑰。这几位年轻人,知道我也喜欢,就在他们清晨整理花圃的时候,给俄送上来一把一把的鲜艳的带着朝露的玫瑰——他们几乎是轮流地给我送花,我在医院时也不例外,从春天开的第一朵直到秋后开的末一朵——每天早起,我还在梳洗的时候,只要听到轻轻的叩门声,我的喜悦就像泉水似地涌溢了出来……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五日
《寄印度哲人泰戈尔》
泰戈尔!美丽庄严的泰戈尔!当我越过“无限之生”的一条界线——生——的时候,你也已经越过了这条界线,为人类放了无限的光明了。
只是我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
在去年秋风萧瑟、月明星稀的一个晚上,一本书无意你介绍给我,我读完了你的传略和诗文——心中不作别想,只深深的觉得澄澈……凄美。
你的极端信仰——你的“宇宙和个人的灵中间有一大调和”的信仰;你的存蓄“天然的美感”,发挥“天然的美感”的诗词,都渗入我的脑海中,和我原来的“不能言说”的思想,一缕缕的合成琴弦,奏出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
泰戈尔!谢谢你以快美的诗情,救治我天赋的悲感;谢谢你以超卓的哲理,慰藉我心灵的寂寞。
这时我把笔深宵,追写了这篇赞叹感谢的文字,只不过倾吐我的心思,何尝求你知道!
然而我们既在“梵”中合一了,我也写了,你也看见了。
一九二○年八月三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