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经典杂文
冰心把自己的生活体验,凝聚成富有哲理的诗行,抒写的内容是宽泛的、跳跃的、多元的,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持久的生命力。小编为大家整理了冰心的经典杂文,希望大家喜欢。
《论婚姻与家庭》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
有了健全的细胞,才会有一个健全的社会乃至一个健全强盛的国家。
家庭首先由夫妻两个人组成。
夫妻关系是人际关系中最密切最长久的一种。
夫妻关系是婚姻关系,而没有恋爱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恋爱不应该只感情地注意“才”和“貌”,而应该是理智地注意到双方的志同道合(这“志”和“道”包括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等等),然后是情投意合(这“情”和“意”包括生活习惯和爱好等等)。
在不太短的时间考验以后,才能考虑到组织家庭。
一个家庭对社会对国家要负起一个健康的细胞的责任,因为在它周围还有千千万万个细胞。
一个家庭要长久地生活在双方的人际关系之中。不但要抚养自己的儿女,还要奉养双方
的父母,而且还要亲切和睦地处在双方的亲、友、师、生等等之间。
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更亲密的、灵肉合一的爱情的开始。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是中国人民几千年的智慧的结晶。
人生的道路,到底是平坦的少,崎岖的多。
在平坦的路上,携手同行的时候,周围有温暖的春风,头上有明净的秋月。两颗心充分地享受着宁静柔畅的“琴瑟和鸣”的音乐。
在坎坷的路上,扶掖而行的时候,要坚忍地咽下各自的冤抑和痛苦,在荆棘遍地的路上,互慰互勉,相濡以沫。
有着忠贞而精诚的爱情在围护着,永远也不会有什么人为的“划清界限”,什么离异出走,不会有家破人亡,也不会有那种因偏激、怪僻、不平、愤怒而破坏社会秩序的儿女。
人生的道路上,不但有“家难”而且有“国忧”,也还有世界大战以及星球大战。
但是由健康美满的恋爱和婚姻组成的千千万万的家庭,就能勇敢无畏地面对这一切!
《游街示众的旅行》
艾森豪威尔最近这一周的远东的旅行,已经悲惨地结束了。这旅行在东方是人人喊打,在西方是腾笑列邦。真是世界上自有总统以来最臭最丑的一次访问旅行。
这个恐惧紧张的“友好访问”,有军舰飞机护送,有几十个彪形大汉,紧紧跟随,随时可以舞动刀枪。随行特务人员到处检查“友好国家”的道旁、房顶……甚至于给总统做饭的厨师。最使人骇笑的是一切随行人员,无论是秘书、记者以至于卫士都在行前保了生命险!这也显示了帝国主义者的本质,一方面怕死,一方面死了也还要钱!
至于他们所严密保卫的总统,坐的自己带去的塑料防弹汽车和直升飞机,总在人家后门,慌慌张张地溜进溜出。当这个脸上显出像咬着酸柠檬一样的表情的总统,出现在南朝鲜的公开行列中的时候,头上一直有一架美国直升飞机,挂着二百英尺长的吊梯,和一个特别装置,以便在发生麻烦时,把总统从群众中救出来……总之,这出丑剧的效果,算是做到了极顶了!
这个旅行,总起来说,把艾森豪威尔这个第一号战争贩子,剥光了和平的外衣,插上了侵略的草标,在远东来一个游街示众,在天下人民——包括美国人民在内——的面前,把他丑恶的真面目彻底地暴露了出来,是一件很大的好事!
从受尽美帝国主义的压迫的远东人民来说,他们早已咬牙切齿,磨拳擦掌,想抓到这个强盗头子来打个稀烂,这次他自己送上门来了,这真是一个最好的教训他、让他尝尝人民威力的好机会。从他的西方帮凶走狗们来说,从前受他的利诱势逼,以为美帝国主义者可能还有些力量,现在也恍然大悟它果然是一只纸老虎,真是不敢跳过远东亿万人民愤怒的火口,于是这个盟主的声威,在他们心目中一落千丈,大伙不由得起了一种泄劲散伙的念头。至于久受压榨、久受蒙蔽的美国人民,他们的眼睛也被总统这次丢脸的旅行擦亮了,原来美国的政府和军队在天下各处真是这样地不得人心。美国人民是被出卖了,是被他们反动好战的政府,引进反动和战争的泥坑,而且这一切都是在美国人民引以自豪的“自由”名下进行的!他们的总统出卖了自己的国家,把它和万人唾骂的,像李承晚、岸信介之流的政权勾结在一起,引导它走上了向世界上最黑暗的暴政结盟的道路!
美国广大人民也在觉醒了,早在一九四六年,毛主席就对美国记者说过:“在美国,另有一类人是真正有力量的,这就是美国人民。”
远东人民团结起来,全世界人民——包括美国人民团结起来,这力量是无坚不摧的!我们一定能把这全世界人民最凶恶的敌人,从地球上彻底消灭!
《法律以外的自由》
只有小孩子能够评判什么是:“法律以外的自由”;我们是没有这么高的见解,这么大的魄力的。然而我们是真没有么?可怜呵!我们的见解和魄力,只是受了社会的薰染,因而失去的,而汩没了的。
四月九号上午,我在本校附设的半日学校教授国文,讲到“自由”一课,课本上有“法律以内的自由”和“法律以外的自由”,我要使他们明了,便在黑板上画一个圈儿,假定它做法律;然后我拿着粉笔,站在黑板旁边,说,“请你们随便举几件事,是法律以内的自由。”他们错错落落的说:“念书。”“作事。”“买东西。”“洗脸。”“梳头。”我一一都写在圈里。以后我又请他们说“法律以外的自由”的时候,他们又杂乱着说:“打人。”“骂人。”“欺负人。”我也照样写在圈儿外。忽然有声音从后面说:“先生!还有打仗也是法律以外的自由。”这声音猛然的激刺我,回过头来,只见是一个小男学生说的,他仰着小脸,奇怪我为何不肯往上写,便又重说一句,“先生!还有打仗也是法律以外的自由。”
我无话可说,无言可答,迟疑了一会,只得强颜问道:“为什么打仗是法律以外的自由?”——可怜呵!我何敢质问这些小孩子,不过是要耽延时间,搜索些诡辞来答复罢了。
他们一齐说:“打仗是要杀人的,比打人骂人还不好。”
我承认了罢,但是国家为什么承认战争?国家为什么要兵?为保护自己,是的,但是必有侵占才能有保卫,那方面仍是法律以外的自由,这些小孩子已经开始疑惑战争,更要一步一步的疑惑他们所以为的世界上一切神圣庄严的东西,将我前几天和他们接续所讲的“政府”“国会”等都要根本的疑惑起来了;不承认罢,我可用什么话驳他们!
天真纯洁的小孩子呵,我愧对你们,我连写这两个字在圈儿外的勇气都没有,怎敢当你们“先生”两个字的称呼,又怎配站在台上拿着粉笔对你们高谈法律以外的自由?
惭愧迷惘里也不知说些什么话。这些小孩子的脑子云过天青,跟着我说到别的去,也不再提战争了,我才定了神,完了课,连忙走了出来,好像逃脱一般。小孩子呵,我这受了社会的薰染的人,怎能站在你们天真纯洁的国里?
世人呵!请你们替我解围,替我给这些小孩子以满意的答复。若是你们也不能,就请你们不要再做惹小孩子们质问的事。直接受他们严重质问的人,真是无地自容呵!
一九二一年四月十日。